在床上見客

上週讀完了卡夫卡的《審判》，我對於其中一名叫做「艾爾莎」的女性角色的代表意義（或者說她扮演著什麼 … 角色）不甚了解，所以就上網搜尋了一下，想說這本小說肯定有很多人寫過分析和評論。

結果答案完全出乎我意料：艾爾莎是主角「約瑟夫．K」的妓女。

蛤？ Link to heading

這是我看到的分析文（原文連結）：

K 的日常是這樣打發的，在辦公室待到 9 點，然後一個人或跟熟人去啤酒屋坐到 11 點。每星期去找一名叫艾爾莎的妓女發洩。

我看到這段文字時大為震驚，我可完全不記得原文中有任何情慾描寫。我開始努力的回想書中是怎麼描述艾爾莎這個人的，記得有提到過她：「白天只在床上見客。」。

「等等，該不會就是這句話吧？」我想。

我馬上去翻書找到原文，書中對艾爾莎的描寫只有短短一段：

此外，K 每星期會到一個名叫艾爾莎的女孩那裡去，她在一間酒館當服務生，從深夜到清晨，白天則只在床上見客。

我印象很深刻，當 K 被蕾妮（另一個女角色，至於她是誰我先不說明，你自己去看原作）問到：「你有情人嗎？」時 K 有提到艾爾莎並說她是他的情人，原文如下：

過了一會兒她問：「你有情人嗎？」「沒有。」K 回答。「噢，才怪。」她說。「對，的確是有，」K 說，「你瞧，我否認了她，卻把她的照片帶在身上。」由於她的央求，他把艾爾莎的照片拿給他看，她蜷縮在他懷裡，仔細研究那張照片。那是張快照，艾爾莎在跳了一支旋轉舞後拍的，她很喜歡在那家酒館跳這種舞，她的裙褶還在轉動中飛揚，她把雙手擱在臀部，伸直了脖子，笑著望向一側；至於她在對誰笑，從照片上看不出來。「她把腰束得很緊，」蕾妮說，指著她認為可以看得出來的那個部位，「我不喜歡她，她又笨拙，又粗野。不過，也許她在你面前既溫柔又親切，從這張照片上可以看得出來。這麼高大強壯的女孩子往往只懂得要溫柔親切。可是她會為了你而犧牲自己嗎？」「不，」K 說，「她既不溫柔親切，也不會為了我而犧牲自己。而且到目前為止，我也不曾要求她要溫柔親切或是為了我而犧牲自己。我甚至不曾像你這麼仔細地看過這張照片。」「所以你根本沒有那麼在乎她，」蕾妮說，「所以她根本不是你的情人。」「她是的，」K 說，「我不會收回我的話。」「就算她是你的情人好了，」蕾妮說，「可是你並不會多麼想念她，如果你失去了她，或是拿其他人跟她交換的話，例如拿我跟她交換。」「當然是有這個可能，」K 微笑著說，「但是相對於你，她有一個很大的優點，她對我的官司一無所知，而就算她知道了，她也不會去想這件事。她不會想要說服我讓步。」「這不是優點，」蕾妮說，「如果她沒有其他的優點，那我就不會失去勇氣。她有什麼身體上的缺陷嗎？」

接下來就是蕾妮開始介紹她身體上的缺陷（賣個關子不說是什麼缺陷，你自己去看原作），然後和 K 發生關係的橋段。題外話，我也是看了別人的分析才知道原來他們倆有做過愛（摀臉）：

此時她的膝蓋滑了下去，她輕輕叫了一聲，差點摔到地毯上，K 抱住了她，免得她滑下去，卻被她往下拉。「現在你屬於我了。」她說。

tux24 的今日寫作小秘訣 Link to heading

如果你想知道如何很隱晦的描寫性行為的話，你可以寫「在床上見客」或是乾脆跳過過程只寫頭尾，並且要在此之前和之後加入更多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對話。

你至少可以騙到一個沒經驗的台灣高中男生，應該啦。

所以艾爾莎到底是 …？ Link to heading

其實我還是不知道，甚至還是不確定她到底是 K 的妓女、情人還是他的誰。不過至少今天學到了新的寫作技巧。

我把上面那篇分析文中的一小段貼到這：

在這一章裡，出現了三個女人。名為艾爾莎的妓女、房東古魯巴赫太太、以及曖昧對象布斯特娜小姐。易言之，是 K 內在女性的三個面向，當我們將它投射在外界時，則呈現出對待女性的三種不同態度。艾爾莎理論上是K最為親密的女人，因為他們固定在週日發生性關係，然而她在故事裡幾乎沒有份量，只有匆匆地一瞥。也就是說，必須與 K 裸裎相見的艾爾莎只是個工具，這個工具的任務是滿足性慾。工具可以保養，但沒有必要認真對待。工具不是人，它只是從屬於人的某個功能。一如資本主義社會下的我們，都只是企業或組織中的某個按鍵或資產而已。我們有價格，而企業或組織則按照這個價格給付薪資，但我們沒有價值，因為價值從來只屬於完整的人，而不是工具。如果我們不想只當工具，就必須跟周遭的人建立有意義的關係。

我只能說我看不懂「工具」那段。

去看原作 Link to heading

雖然我自己看不太懂（字面上的誤解和對文字背後象徵的解讀都有），但我還是很推薦沒看過的讀者去買一本來看，看完放書架。

情節其實很吸引人，會一直想要看下去，不像卡夫卡之前寫過的某些中短篇小說或是之後寫的《城堡》。況且中文版才兩百頁而已。
你可以用來打發你坐捷運或是其他大眾運輸工具的時間，而且還能順便耍帥（喔他在讀卡夫卡欸！）。
放書架上可以讓別人看到你書架時以為你很有文學品味。

我開玩笑的。

讀來令人非常震撼的結局 Link to heading

他的目光落在採石場旁邊那棟房子的頂樓。像是乍現的光亮一閃而過，那裡有兩扇窗頁打開了，一個人，既瘦且弱，在遠遠的高處，猛然探出身來，將手臂往前伸出。那是誰？一個朋友？一個好人？一個關心的人？一個想要幫忙的人？那只是一個人嗎？還是所有的人？還有救嗎？還有一些反駁的理由，是他們之前忘了的？想必是有的。邏輯雖然不可動搖，但它不會抵抗一個想要活下去的人。那個他從未見過的法官在哪裡？那個他從不曾去過的高等法院在哪裡？他舉起了雙手，張開了全部的手指。

但是其中一位先生用雙手掐住了 K 的咽喉，另一人將刀子刺進他的心臟，並且在那裡轉了兩下。K 翻白的眼睛還看見這兩位先生臉頰貼著臉頰挨近他的臉，觀察著最後的結果。「像條狗！」他說，彷彿他的羞恥在他死後仍將長存。